“为、为什么？”她在问什么啊？在问一个孩子的童言童语？

只见阿莲深吸了一口气，再有点无奈地吐出，接着拉紧书包，一回身就往教室的方向走去！

“嗳！阿莲！别跑！”明惠赶紧起身，这孩子怎么乱跑，她又不知道教室在哪一间！

当她追上去时，她看见阿莲恰巧停在教室的后门口，小小的头低垂着，不知道在看地上的什么东西。

“哇！阿莲好聪明喔！这就是我们的小屋耶！”明惠拍拍手，永远不忘赞许孩子。

阿莲却转过头，吃力地昂首看向她，小脸上写满不高兴，嘴唇噘得快可以吊上三斤猪肉了！嗳呀呀，这孩子怎么了？谁惹她了？

“这里真是有够不干净！”

小孩子的童语突兀地传进明惠耳里，她愕然地看着小阿莲往面前那块空地踩上去，还低吼了声“滚开”，接着一甩书包就径自进入了教室里。

而不知道为什么，明惠却对这小孩子所说的话感到不安，她甚至回首看了走廊底的米老鼠们，想象着阿莲口中所谓的黑影⋯⋯

她在干什么！怎么会把一个小孩子的话当真？

明惠用力摇了摇头，怪自己被一个小孩子牵着鼻子走，赶紧打起精神，端出最慈祥的笑容，准备开始一天的战事——带苹果班，可是一场硬仗喔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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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过去，明惠一直认为自己带这群幼儿是易如反掌、得心应手，不管多皮多害羞的孩子她都可以掌握得宜！但是这份自信，在开学第一天就有被瓦解掉的前兆。

问题就出在那个女孩子：阿莲身上。

不管她多认真地教大家玩游戏、教小朋友玩，甚至自我介绍，或是气氛热闹到最高点，阿莲永远就只是坐在位子上，用一种很不耐烦的神色看着教室某个角落、瞪着窗外，然后交缠着手指自言自语。

她过去关心很多次，阿莲都不怎么回应。

“嗯⋯⋯我们还有谁还没自我介绍呢？”明惠发现她竟然开始怕这个孩子，“阿莲？就剩下你还没有介绍喔！”

万一她拒绝怎么办？她要现在立刻逼她说吗？还是应该把她跳过？

正当明惠这么想的时候，阿莲站起来了！她站得直挺挺的，一双眼睛骨溜溜地四处张望，也看着其他期待中的小朋友。

“哈哈，她的包包好好笑！”豪豪这皮小子，指着阿莲身上的彩珠编织包大笑着。

“好俗喔！跟我阿嬷的好像！”娇生惯养的玲玲坐在阿莲旁边，露出一脸嫌恶。

“不可以这么说人家！”明惠赶紧阻止，孩子们不懂事，但说出来的话有时更伤人。

“这是婆婆编给我的！”阿莲认真地把小包包拿到手上，圆形的小包包用彩色的珠子编成很亮眼的图案，“这个一点都不好笑！”

“哈哈哈，是婆婆，一定是很老的婆婆！”豪豪继续指着包包大笑，笑得很故意又很夸张。“婆婆编的包包丑死了！丑死了！”

“豪豪！不可以这样笑人！”明惠有点不高兴了，这些小孩实在被惯坏了。

“没关系啦，随便他们笑啊！”阿莲突然提高了分贝，一脸正经八百，“等遇到鬼时，这个包包很有用的！”

一瞬间，整间教室鸦雀无声，连夸张地捧腹大笑的豪豪都噤了声，瞪大眼睛看着阿莲！坐她身边的玲玲也直起身子，像被电击到一样的抖索着。

“阿莲⋯⋯”明惠无力地出声，她不能承认她也被吓到了。

“什么鬼？哪有什么鬼？”果然有小朋友开始害怕了。

“我跟你们说喔，二楼的厕所不能去，那边有很可怕的东西，这些人去了会有危险的！”阿莲根本没在理全班益加恐惧的神色，“还有四楼的玩具间、门口进来那边的一楼，最好通通不要去！”

“阿莲！不可以乱说话！”明惠出声喝止了，班上已经开始传来哭声，她急着去安抚被吓到的孩子，“阿莲！你坐下！不要再讲话了！”

阿莲一怔，她觉得被骂得有点无辜，再度嘟起嘴，很生气地坐了下来。

明惠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，因为豪豪不再调皮捣蛋、玲玲也不再一直想讲话，可是全班多了恐惧的气氛跟不绝于耳的哭声。

到后来还闹到没人敢去上厕所，非得她亲自进入厕所、还带队进去后，才勉强解除部分孩子的疑虑。

不过这一闹，几个小时后又变成“阿莲是大骗子”、“根本没有鬼”、“阿莲说谎话”这样的结果。

忙得她一下制止这位、阻止那位，简直是搞得鸡飞狗跳，最后还得把阿莲跟大家隔开，单独到中班去给恬恬照顾一下。

“明惠！听说你今天开工第一天就很惨啊！”

好不容易捱到午休时间，明惠在厕所里偷闲，恬恬笑吟吟地走了进来。

“别说了，我头好痛！”明惠抚着太阳穴，靠在洗手台上。

幼儿园的厕所一向都很大很长，前方是男生厕所，后方是女生厕所，占地宽广，灯火通明，白墙磁砖几乎天天清洗，以保持亮丽洁白的模样。

更别说最靠近门口的洗手台，全做得矮矮小小的，但是多达十五个水龙头，跟顶到天花板的大镜子，让整间厕所显得干净明亮。

“你还好吧？最近脸色好差！”恬恬洗完手，抽了张纸擦干，“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上课，我本来以为⋯⋯你还需要一些时间。”

“我没事了，一直待在家里也不好。”明惠面露苦笑。

“祥祥他们还好吗？呃，我是说你老公那边⋯⋯”恬恬问话有些保守，迟疑许多。

因为听说明惠家里出了点状况，主任也不说清楚，只知道好像明惠跟老公之间有些摩擦、跟孩子之间也不亲，闹到要离婚的地步，光争监护权就乱七八糟。

只是大家都很狐疑，对孩子这么好的明惠，怎么会跟自己的孩子不亲？

但是大家都不问，没必要揭他人伤疤看个仔细，只是没料到开学又看到明惠顺利就职，让大家都倍感欣慰。

“对了，我刚在班上听到一些传言⋯⋯”恬恬决定把话题移到学校上。

“该不会阿莲也在你班上说什么吧？！”明惠紧张地追问。

“不是啦，她在我的班很乖，好像自闭儿都不讲话！我是听你们班其他学生说的，好像说阿莲讲鬼骗人什么的？”

“唉，她一开始自我介绍就说学校不干净什么的⋯⋯”明惠继续揉着发疼的太阳穴，“叫大家别来这间厕所，还说游戏间跟厕所不能去，吓得我们班小朋友全哭得唏哩哗啦！”

“怎么这样？那是哪里来的小朋友啊？”恬恬也皱起了眉，“是不是有妄想症？要不要跟她家长谈谈？”

“她好像入学手续也没办完整，点名单上也没她的名字！下午她阿公来接她时我再跟她家长好好谈。”明惠扭扭颈子，伸了伸懒腰，“你先去休息吧，我还想洗把脸！”

“加油！”恬恬笑着走出去。

明惠重新面向镜子，做了好几个深呼吸，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解决阿莲的事，这个小朋友不处理好会受到伤害，不能在开学第一天就被冠上骗子的帽子！豪豪的嘴也得堵住，太喜欢故意伤人了。

嗳呀呀，怎么这么头大呢？

“呜⋯⋯呜呜⋯⋯”

突然，在厕所深处传来了隐约的哭声。

明惠一怔，真怕自己听错了，可是再仔细听，的的确确听见在最深处的女生厕所里，传来可怜的哭泣声！